我的解放日志——廉美贞具子敬后续1-小羊

他的胡子又长长了，从鬓角蔓延下去，冒出青色的胡茬，布满冷硬的下颌，像盆栽中新生长出的植物草刺。她坐在他的身边，透过温暖微茫的灯光凝视他的侧脸，突然用食指指腹去触碰他的下巴，只是轻轻摩挲两下，感到微刺的手指又像燕子点水一样飞走了。

他伸出手捉住了欲轻盈飞走的燕子，将她柔软细嫩的手背抵在自己的眉心，低声叫着她的名字，“美贞啊，廉美贞……”，她只是好奇地凝睇着，好像在问“怎么了”，同时包容而耐心地等待他开口。他坐起来靠在沙发椅背上，低头翻过她的手腕，用大拇指抚摸她手腕处青色的血管，她明明看起来如此脆弱，细弱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，他牵起来的时候甚至不敢用力，但她又强大如斯，仿佛自己所有无力开口的脆弱都可以被她识别看透，所有无处宣泄的情感都可以被她捧起安放。

“我今天去医院了，去看医生”，他低下头，让自己尽量从容地说出身体的不堪，“需要配合药物戒酒，会有一些……不良反应，发抖，焦虑……”，说到这里他再忍不住抬起眼睑偷偷看她，小心翼翼地，像个犯错的孩子。

“做得好”，她又这样对他笑了，温柔的，像羽毛般轻抚在心上，像草莓味儿的糖果融化在口中，如果世界真的有天使存在，那一定是廉美贞的样子。“我小时候真的很讨厌去医院，每次去看牙医前，我都会跑到工厂帮爸爸干活儿，好像做完一个抽屉，就能获得勇气一样，心里默念我不害怕医生，好像就真的不害怕了”，她回忆起孩童时期的自己，具子敬会意地笑了，那时候的她就是喜恶分明，火热强大，“奇怪的是，每次结束时我总会从那位医生那里得到一块糖，他分明是牙医，给我的奖励却是糖。我在日记里写过，我喜欢这个医生，他的水果糖总是有各种颜色，像彩虹一样。”

从她的口中讲述的故事，带有她身影的故事，那些沾染她色彩的故事，他不曾见过的，不曾参与的，所有和她有关的一切，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解药，一步一步拉他出泥沼，一点一点洗涤干净血液中的污水。廉美贞就坐在这里，在他身边，在他的房子里，这间房子曾经是冰冷的地狱，禁锢着拉扯着他向下沉沦，但它现在保护着廉美贞免受冬季凛冽的风雪，让他终于可以呆在她的身边，他甚至开始庆幸自己拥有这间公寓，那些灰暗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些价值，不再那么令人厌恶了。

“今天还收拾了屋子里的酒瓶，全部拿去卖掉了，拿到的钱买了这个……”，具子敬在身后摸索，美贞这才注意到沙发的角落里静静躺着一个纸袋，被他挡住了。

“那是什么？”她问到，有笑意在声音里流淌。

一个粉白色的长耳兔玩偶被他拿出来，她带着疑问，玩味地看向他，他只好羞涩地抿嘴，感受着手中毛绒软糯的触感，将自己对她的推仰再一次倾诉，“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是非常想你，看到就买了，很像你，很漂亮。”

她接过兔子娃娃，用干净剪短的指甲去拨弄玩偶毛茸茸的耳尖，食指绕着粉嫩的兔耳朵画圈，他在静默中将头转向另一侧，尽力不去想象更多会让人脸红的关于她的画面。

“做了勇敢的孩子，医生会给我彩色的糖果，”她停顿片刻，对他提问，“跟着我，一步一步举步维艰地走下去的那个男人，此时此刻想要什么呢？”

又被看透了，他了然又无奈地笑，廉美贞是个可怕的女人，他没办法隐藏，没办法伪装，只能陷进去，被抚慰、被包裹，他汹涌而哀切的情感在月光下无所遁形，破碎的心被月亮拾起，只能奔向她所在的地方。

“那个男人，此时此刻，想要一个吻。”

香草味的吻印在具子敬的唇上，一瞬间他的心被激荡的幸福填满，他在这个吻中无限膜拜着廉美贞，有温热的泪划过他的侧脸，顺着青色的胡茬滴落在衣摆。

“明天我会叫人来修暖气的”，片刻后他们相拥，他低声说着。

今天的五分钟已经集满，奖励总是能让人继续前进的，他如此想着，因为会期待明天。